德姆斯特朗的最佳学生(11.2)
第十一章:思维游戏(下)
周六的早餐后,盖勒特的情绪归结为两个字就是:生气。
不是因为他们吵了架,毕竟盖勒特对此已经习以为常——虽然他也想尽量避免。说到底,他俩都是意志坚决的性格,时不时地会起些冲突,说不定还会愈发稀松平常。
真正让他生气的,是阿不思如此冷酷地拒绝了他共度周末的邀请。他们上周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够少了,盖勒特想要亲近对方的心情越来越迫切——不光是肢体上,更是精神上。于是,他气呼呼地将整个周六投注在了做作业和在书本间查找圣器的踪迹上。
当他在周日晚坐在礼堂,却不见阿不思的踪影时,他感到自己赌气的情绪已经退去了。他想他。他无精打采地翻搅着盘子里的食物,向所有找他说话的人投去威胁的目光。
就在当晚的宵禁开始前,盖勒特终于作出了决定。
然而,当他来到阿不思办公室的门前时,却又动摇了。他想要见他,和他共度夜晚,但同时,他的骄傲却在叫嚣着,为什么要他走出这一步?阿不思已经准确无误地说了“我有事”,明显对与盖勒特共度周末没兴趣。如果他这会儿敲门,岂不是显得像只被揍怕的燕尾狗一样没骨气了吗?他咬了咬下唇,犹疑着抬手打算敲门,却又放下。最终,他冲自己摇了摇头,逼迫自己调头离开。他也真是疯了!
盖勒特已经走出了几步,但在下个拐角前,他的决心又动摇了。他真的要重新回去他的宿舍吗?因为自尊心受挫而错过在一起的机会,不会很幼稚吗?
撕裂之下,盖勒特待在原地,又一次回头望向阿不思的办公室。跨出接近阿不思的第一步,这才是理智而成熟的行为吧。
于是,他压下不情愿,回到了办公室门前。
这将会是一个信号,预示着这么一次争吵在盖勒特看来不会对他们的关系产生任何影响。这是好事,不是吗?
他重新面对大门,直勾勾地盯着它,像是希望它能给他些鼓励。
他想要敲门看到阿不思。但是……这的确是个示弱之举。
~阿不思~
盖勒特起身走的时候,他俩之间的气氛十分紧张。阿不思花了整个周末剩余的时间来平复心情。无论他想集中于什么事情(真想找事的话,确实有忙不完的事做),他都没法抛却乱糟糟的想法——无论是他年轻的爱人竟用欢欣剂和钻心咒的组合技瓦解理智的事实,还是对盖勒特这会儿可能正在自己尝试幻影移形的担忧。
直到周末将近结束,阿不思几乎就要让步,接受盖勒特的要求了。但当他看向时钟,意识到周日即将过去的时候,他又否决了这个想法。太阳已经落山,他错过了去礼堂吃晚餐的时间。阿不思叹了口气,将头枕在椅子靠背上,允许自己花一点时间想念盖勒特。如果他俩不这么倔脾气的话,这周末的一段时光,或许就能成为他们共同的记忆了。
*
当盖勒特追随着想要亲近的愿望站到了门前时,阿不思马上就感知到了,他的心跳立即加速,就好像他的灵魂认出了另一半而为之激荡。
但随后,他又记起了他们上次分别时的情景,他的兴奋之情又冷却了下来。不得不承认,上次对话的末尾,他确实做得有些过了*。那个早晨的情绪波动让他倍感疲惫。所以,稍微增加些距离来冷静一下头脑也并非坏事。盖勒特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
阿不思等着盖勒特像往常一样敲门示意,但却寂静无声。他感知到盖勒特就这么伫立在门前,又过了几秒,却什么也没发生。
然后阿不思感到他转身走远了些。他咬紧了牙关,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多么期望着盖勒特敲门。也许是他又想起了阿不思的拒绝,因而决定自己还没准备好重新接近阿不思。
这个猜想让阿不思有些受伤。他悬着一颗心等候着敲门声,盯着眼前文章的字句,却不能理解意义。
他重读了一遍,试图振作精神,压制住想要追上盖勒特的念头。他不能就这么服软地去追回一名学生,就因为他在自己门前多停留了一秒。即使,这个学生是盖勒特……
即使,这个决定让他内心不安。
他将不安强压了下去。
就在阿不思刚刚能把文章重新看进去的时候,他重又感知到了盖勒特。盖勒特在门前站定时,他不情愿地抬起头。是他的感知力发生了偏差?还是说他潜意识里太想念那个少年了,这一切都是他臆想出来的?
阿不思不是会怀疑自己的力量和技能的类型。他的感知力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当他感知到盖勒特依然伫立着没有敲门的时候,他起身绕过写字台。
既然盖勒特回了头,那就说明他在前来见他这件事上足够真诚。这点上,足够了解他的阿不思可以确定。
无论是什么阻止他敲门,似乎及不上他想要见到阿不思的愿望。而同样这么想着的阿不思不想再让一扇门挡在他们之间了。
突然间,他无法再忍受多一秒见不到盖勒特了。
阿不思打开了门,抓住盖勒特的手腕,将他拽了进来,在他的身后关上了门,将他按在了门板上。随后,一阵更强烈的渴望席卷而过,他伸手托起盖勒特的脸颊,贪婪地吻住了他。
~盖勒特~
盖勒特再没有改变主意的机会了。门突然打开的时候,他近乎震惊地看向阿不思,就像在犯罪现场被抓了个现行一般。
但显然惊讶的只有他,阿不思瞬间就把他拉入了室内,就着门板饥渴地吻下。意料之外的吻让盖勒特喘息出声,但很快便将双手环住阿不思的脖颈,用同等的热情回应着他。
就像是要将这两天加上上周的所有渴望顷刻间释放一般,他在阿不思的怀抱和双唇间完全得不到满足。他急躁地用双手摩挲过阿不思的后背,试图更紧地靠向他,更深刻地感受他。阿不思加深了吻。
当他们终于放开了彼此,两人都已是呼吸不稳,阿不思在他的唇边低语道:“你还真是慢条斯理啊。”盖勒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算是吧。”他炽热的喘息落在那柔软的唇上,然后又重新贪婪地吻上了阿不思。
在他稍微满足了对年长者的渴求后,终于断开了吻。
他带着一抹魅惑的笑盯着阿不思。
“你仍然有事要忙吗?”他试图在问话里加入足够的玩笑和轻佻,以掩饰自从他们争执以来的不安感。
“我有。”阿不思直言道。
盖勒特感到失望刺穿了他的胸膛。
但阿不思又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啄,他听到对方的一声轻笑。
“亲你这件事。”阿不思呢喃道。
盖勒特不禁勾起嘴角。他暧昧地轻咬阿不思的下唇,用手搔过他的后颈。
“这听起来是十分必要的夜间活动呢。”他耳语道。
阿不思轻笑,又将一串吻送到他的唇间。
“想不想来点红酒?”他柔声问道。
盖勒特用一个温暖的笑回应了他。
“听起来不错。”他不情不愿地放开了阿不思。
放开阿不思让他感觉十分不爽,这点理应引起他的注意。情感上,他从未依赖于任何人,但在阿不思的问题上,他就是没法轻易放手。
他牵着阿不思的手穿过内门,来到隔壁房间,那儿有着阿不思的床和熟悉的沙发。
阿不思顺从地跟着他。
路过的时候,阿不思动了动手指,把办公桌上的纸卷整理归位,随后便跟着盖勒特在沙发上坐下。他的手套已经倒满了两杯红酒,分别送到他们手里。
“祝我们今夜愉快!”他微笑着与阿不思碰杯。
“今夜愉快!”阿不思笑着应和道。
至少他俩看起来都打定了主意,不去深究令人不悦的话题了。
“话说这几天我读到了些东西。”阿不思开口道,伸手在盖勒特的颈间兜兜转转地摸索着。盖勒特喟叹一声倚向他的手。
“你知道这儿的图书馆里有泰科·多多纳斯的传记吗?”阿不思问道,“预言家诺查丹玛斯的书也在那儿。”
盖勒特不由向阿不思抛去怀疑的目光。
他很清楚阿不思提起这些书是为了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
他提醒自己,他没理由不信任对方。
阿不思不是他的敌人,而是盟友——比盟友更胜!
于是,盖勒特逼迫自己先听听阿不思想说什么。他送给对方一个微笑。
“嗯,我知道,”他轻声道,“我都读过。”
阿不思点点头,看起来并不惊讶。
“那你应该知道,二者都叙述了,他们首先必须进行学习,从而掌握预言的力量。”他直言道,所幸并未打算旁敲侧击。
他喝了一口红酒,接着道:“里面也讲到了,他们是怎样找到有效的方法,从而帮助他们最小化预言的副作用,并在一定程度上加以控制的。”
盖勒特点头。他感到一丝不屑,阿不思说的都是他早已知道的事。但他压下了情绪,阿不思只是想帮助他罢了。
“我都试过了,”他回答道,像是要维护自己一般补充道,“它们没用。”
阿不思看上去并不在意他为自己辩白的态度,或者他故意忽略了。
无论如何,他用柔和的语调继续道:“读的时候我有了一个想法。”
他抿了一口酒。
“你记得那晚,我们意识到存在于精神层面的魔力场是可控的。我们可以用它们作为传递思想的媒介。”
盖勒特皱起了眉头。
“嗯,”他缓慢地应道,“但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力场和失控的预言有什么关系?
阿不思沉默了一会儿。他似是在掂量自己接下去要说的话,若有所思地晃动着杯中的酒液。
他终于开口道:“我想,在思维层面多加练习对你是有好处的。摄神取念要在七年级才会教,而且也只是最基础的。但若是对诺查丹玛斯和泰科·多多纳斯都奏效的冥想和自体训练对你都没有用,那可行的方案就只有——去探索你心灵世界的边界,让自己对它熟悉起来。”
他将目光从红酒杯上收回来,望向盖勒特。
“我可以在这点上帮你,”他温柔道,“既然我们在精神层面上可以彼此联结——我从未听说过有任何巫师企及过这点——我想,我可以对你加以引导。我练习过摄神取念和大脑封闭术上。这会让你的思维得到一些训练和把控。”
盖勒特防备地摇摇头。
他饮下一大口酒,因为话题已经引向一个让他愈发不适的方向了。
然后,他决绝道:“如果你是想重提‘诱导对抗’的话,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同意的。”
单单是想象阿不思用摄神取念唤起他上次预言的记忆,就足以让他胃部抽搐了。
阿不思摇了摇头。
“不对抗,”他说道,“我知道你不想回忆起那些时刻,这点我懂。所以我们不这么做。我也不打算侵入你的大脑。”
盖勒特将他的半张脸隐到酒杯后,不确定自己的面部表情会不会透露内心的骚乱。他向对方抛去审视的目光。
“所以说?”他怀疑地追问道。
“我让你进入我的。”阿不思一字一顿道。
盖勒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