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wischen Immer und Nie(在永恒与虚无之间)第五章
Translated by Commelina
那天晚上,阿不思入睡时全身都像着了火,他梦见盖勒特触摸每一处瘀伤和红肿。魔杖换成了抚摸的双手,咒语换成了甜蜜的喃喃细语,或光明或黑暗的魔力都换成了亲吻、爱抚和闷燃的体温。他们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寸血肉——每一根神经都被灼烧、熔焊、连接在一起。盖勒特温柔而又粗暴地拥抱他,包裹他,点燃他——第二天早晨,阿不思喘着粗气醒来,浑身颤抖,汗流浃背……然后不顾一切地想继续睡下去,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
阿不思从一开始就隐约意识到了自己对盖勒特的感情的确切性质,但直到现在,他都一直有意无意地把它埋藏在心底,仿佛把它说出来就会打破咒语。他从来不是一个回避自己内心阴暗角落的人,但在这件事里,他的身体与心灵同样重要,这一切的新鲜程度都是灾难性的。但是,他已无法继续假装友谊一词足以概括他对盖勒特的兴趣了——虽然这同时也确实是他一生中体验过的最令人愉快的友谊。
当他开始坦然地考虑它时,他发现自己把它比作阿利安娜的魔法。它是一种基本的、本能的东西,一种对自我以及自己与周围环境的关系的原始感觉。就像野生动物一样,这是恐惧、杀戮和求生。这同时也是他对盖勒特的冲动和渴望,是他的身体本身想要——需要——索求的。就像一只动物或者一个婴儿,想要把什么东西放到他的嘴里来了解它——认识它——却不知道最后是要品尝它还是毁灭它。嘴——嘴唇——舌头——全都长着那么多神经末梢,有着那么多感觉。还有手,用来握,用来抓——还有手指,用来深入其中,找到每一个角落。他需要像小时候抚慰自己一样抚摸盖勒特——一种痛苦、绝望的瘙痒、亢奋,一种令人心醉神迷的解脱,超越了一切理性,吞噬了他的思想,使性器成为他仅剩的感官。但他想,那大概也是除了嘴之外他所知的最敏感的身体部位,还有什么部位比最敏感的部位更适合用于触碰呢?它渴望接触和亲近,渴望与他的全身、他全部的自我一同窒息在他的爱之中——被他的爱所窒息。
至于那些事物——原始的魔法和人类天生的本能——它未必是不好的。它固然使人分心,还会带来麻烦,但它绝不是不自然的,因此也绝不是错误的。他读了足够多的古希腊典籍,知道判定哪些事不道德——判定哪些事不该被谈论、不该被看见的——无非是社会的一时任性,因为梅林保佑,但愿人类不会意识到,我们终究只是动物,终究渴望做爱。
特别是有些男人还渴望和其他男人做爱。
但他又提醒自己,有些人确实比其他人更不像动物。无论这种欲望指向谁,正是对肉欲本能的克服使他们有别于动物。作为一个才智非凡的人,这对他来说是有一定意义的。他不必过度关注他的身体,因为作为一个个体,他更多地受到他头脑的引导。毕竟,只有低等动物才顺从自己的欲望。亚里士多德不就是这么说的吗?而且他肯定不属于那个层次。盖勒特也一样。他们都有比这更高的目标。
几星期就这样在极端的痛苦和快乐中过去了。这是一个非常温暖的夏天。为什么在那些炎热的夏日里,人们总是欲火焚身呢?每天早晨,睡眠不足所带来的倦意都把他的头向枕头拉去,昨夜的梦境仍在他的潜意识中膨胀。每天下午,他都躺在那里读书、写作,等着盖勒特起床,和他一起做研究。空气中凝滞的亲近感激起了他的欲望,让他的思绪飘到它不该飘去的地方。每天晚上,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回味着白天随意的触碰和偷偷投去的目光,幻想着亲吻和肉欲的拥抱。阿不思总是太疲惫而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冲动,意志太薄弱而无法摆脱自己淫荡的思绪。阿不思允许它出现,他认为与其让它在不方便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不如自己悄悄地处理它。他不打算深入探究这些幻觉,但它们似乎有了自己的生命,淹没了他仅存的一点理性想法。
在一个特别热的日子,他差点被逮个正着。尽管窗户大开着,他仍然觉得衬衫沉重地压在自己的皮肤上,于是他脱下它,躺在床上,用魔杖把一本书悬在自己面前,懒洋洋地翻着书页。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习惯了在下午做完家务活或者耗尽耐心的时候去巴沙特家叫醒盖勒特,但今天他没有忽略自己从醒来时起就隐约感到的胀痛,他知道他最终会屈服于它。他躺了不到五分钟,他的部位就开始折磨他,急切地想引起他的注意。他不理会它,又看了一章,但它极为顽固。
他一边看书,一边把一只手往下伸,在裤子外边摩擦自己,几乎立刻就感到热气上涌,浑身僵硬。他咬着嘴唇,挥了挥魔杖,书掉在了他身边的床上。然后他把魔杖放在一边,解开扣子,向后仰着头,把手伸到内裤里抓住自己。只是他想象的是盖勒特的手,晒黑的手指和长茧的手掌有力而坚定地抚摸着他——还有盖勒特的气味,像野味和葡萄酒一样浓郁而芬芳——还有盖勒特在他耳边呼出的气息——在他发际的嘴唇——还有盖勒特的阴茎——哦,梅林,谁能想到阿不思这样的天才会花这么多时间想着阴茎……
这时有人敲响了窗户,阿不思翻了个身,匆匆抓起那本书,埋头读了起来。
“嘿,阿不思?”盖勒特的声音喊道,阿不思刚往下瞥了一眼,确认自己穿好了裤子,他的朋友就从窗口爬了进来。
盖勒特一直咧嘴笑着,但他一看到阿不思的样子就停了下来。“你在做什么?”
“看书。”阿不思说,他希望只说一个词不至于暴露出他呼吸的急促。他很清楚他赤裸着上半身,脸红到了脖子根。盖勒特扫了他一眼,接着耸了耸肩。
“如果你只是在看书,你就该来找我。”盖勒特微微噘着嘴,转身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书架。
阿不思笑了笑。他想假装他的世界实际上并不是绕着盖勒特·格林德沃转的,但他意识到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只会显得荒唐可笑。
“啊,你喜欢古希腊?”
阿不思愣住了,然后尽量随意地坐起来,同时还注意着不让自己露出来。“哦——我买它们其实是为了那场旅行。第一站就是希腊。不过我恐怕一直没怎么认真读它们,这本书是前几天才开始读的。”
这是一句谎话。事实上,他在夏天第一个空闲的日子就读完了《会饮篇》,最近几天,他又痴迷地重新读了起来。但盖勒特可能会怀疑这是为什么,所以他不想让他知道这本书如何深深地吸引了他。
“哦,我强烈推荐。”盖勒特说,这让阿不思怀疑自己说的谎是否明智。“古希腊文化是最迷人的,不是吗?不过,我确实更喜欢读书。至于那个地方本身……好吧,我不确定我对那里有什么期待。”
“一大群聪明人整天互相大喊大叫,不停地谈论哲学?”
盖勒特看了他一眼,眼中闪着光。“就像这样。”
阿不思顿了顿,心怦怦直跳。“你是说,就像那样?”
盖勒特停了下来,然后翻了个白眼。“这,那,英语里最没用的就是这两个词。我总是把它们搞混。”
阿不思笑了起来,紧张的情绪迫使他笑得更响了。一时间,他以为盖勒特说的是这个意思,就像他这样——他们这样——两个男人,在一间卧室里,其中一个趴在床上,没穿上衣。苏格拉底式的、柏拉图式的、非常希腊式的爱。他不得不承认,这在他自己的期望中所占的比例肯定比他愿意承认的要大得多——文学作品实在是令人着迷。
可怜的埃菲亚斯。这部分可能有点超出他的理解范围。
“你准备好了吗?”盖勒特一边问,一边走到床边,伸出手。阿不思握住了它,想到自己的手不久前还放在裤子里,简直吓坏了。他起身站在离盖勒特有点太近的地方,停了片刻,两人都松开了手。他花了几秒钟的时间看着另一个男孩的脸,虽然离得很近,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盖勒特向后退了一小步,阿不思感到一阵恐惧,担心他的心思隐藏得不如自己希望的那么好。但接着盖勒特的目光就从阿不思脸上落到了他的胸口,又往下看了看,歪了歪头。
盖勒特坏笑着,目光回到阿不思的脸上。“你少扣了一粒扣子。”
阿不思低头看着自己,想起自己解开的裤子,不由得喘不过气来。他清了清嗓子,慢慢呼出一口气,勉强将那股极度的恐慌逼到脑后。“啊,确实。”他俯身检查了一下自己,然后迅速转向衣橱。“我真的得换条裤子了,它总是这样。”他回头看了一眼,微微笑了笑。“搞得这么尴尬。”
“一点都不尴尬。”盖勒特友善地说,用那双无比锐利的眼睛观察着他。阿不思强迫自己再次平稳地呼吸。他转过身去,随便拿出一条新的裤子,听见盖勒特扑倒在了床上。
阿不思无法解释他怎么就说服自己脱掉了更多衣服。是他彻底疯了,还是在他脱下裤子换上新裤子的时候,真的能感觉到那双异瞳在盯着他?疯了,没错,他一定是疯了。盖勒特不可能——完全不可能——对他的竹竿腿感兴趣。不,不,不——完全不可能。
也许,除非是为了取笑他。盖勒特太擅长取笑别人了。
阿不思一边穿衬衫,一边转过身来。“今天又这么热——我们去花园里研究吗?”
盖勒特惬意地躺在床上,又盯着他看了好久,久到阿不思忍不住想再检查一下他的裤子,看看第二条裤子是不是真的需要修补。
“我很想看看大海。”盖勒特突然说,“这附近有漂亮的海滩吗?”
阿不思惊讶地眨眨眼睛。他迟疑地朝门口瞥了一眼。整晚在隔壁研究,在藏身处练习魔法,积攒人情好让阿不福思在他们约定的时间之外照顾阿利安娜时不那样大声抱怨,这倒没什么问题。但更常见的情况是阿不思直到深夜才回家,而阿不福思已经威胁说,要是阿不思再睡过头,他就接替他上早班。不过——话又说回来——沙滩,光着膀子,浑身湿透的盖勒特?“当——当然,有,当然有。你想去吗?”
“现在去吗?”
“哦,现在?”阿不思重复道。像平常一样,中午由阿不负责照顾阿利安娜,但阿不思通常不会在没有提前几天打招呼的情况下贸然去离家这么远的地方。“呃,我……”
盖勒特一跃而起,拿起阿不思的书,走到他面前,把书递给他。“我可以借一件泳衣吗?”
这是对阿不思的致命一击。他嘴里发干,答道:“可——可以。”
盖勒特冲他笑了笑,立刻让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阿不思连忙转身走向书桌,给弟弟妹妹潦草地写了一张便条,用魔杖把它送到楼下,然后在衣橱后边翻找泳衣。他刚找到它们,就听见阿不福思一边大声咒骂一边噔噔噔地走上楼梯。阿不思扑向他的魔杖,抓住它和盖勒特的手腕,带着他幻影移形了。
他们出现在海滨小镇的一个浴场后面,阿不思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来过这里,那时他们一家的状况仍然正常。他遗憾地放开盖勒特的手,环顾四周,试图弄清自己的方位。
“这是一个麻瓜海滩?”盖勒特小心地用中性的语气问。
“哦,是的,这里没有隔离。”阿不思不确定他该不该道歉,但还是感到了道歉的冲动。他偶尔会为自己多么习惯于生活在他们之中而感到羞耻——就像一只被驯养的动物,被囚禁而无能为力,他的本性被压抑着。而盖勒特是如此……无拘无束。和他待在一起就是一种解脱。
盖勒特看着他,微微耸耸肩。阿不思飞快地环顾四周,然后抓住朋友的手臂,再次幻影移形。他们来到不远处一座与同一片海滩由一小段沙滩相连的岛屿的峭壁边。阿不思用敏锐的目光四处张望,看有没有麻瓜,但这里似乎只有他们两人。
盖勒特轻轻叹了口气。“抱歉,阿不思,我只是在外面不能握着魔杖的时候会有点不安。”
阿不思摇摇头。“不用道歉,我理解。是我对此太习惯了。”
他看着盖勒特四处张望,为他们能够单独共处而暗自高兴。他有点希望自己一生中不必再见到除盖勒特之外的任何人。
“不过这有点可惜。”阿不思笑道,“也许有些姑娘值得你欣赏一下呢。”
盖勒特回头看了他一眼,有点怀疑地抬起眼睛。然后他皱起了眉头。“我不知道你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生活。还是在最关键的成长时期?换作我,我早就像阿利安娜一样疯掉了。”
阿不思的嘴微微张开,但他一时无言以对。他只能给盖勒特一个他能给出的最不客气的眼神,然后把目光转向天空。
“阿不思——拜托,我很抱歉。我说得太刻薄了。但你无法像我一样看到这个地方对你而言是多大的束缚。一个人最强大的时候就是他能自由地做自己的时候——我一直这么说,是不是?这样他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潜力。而你的潜力太强大了,阿不思,看着它被这样白白浪费,我很难受。”
阿不思轻轻叹了口气,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在他们研究圣器的间隙,他断断续续地读了盖勒特的宣言,那些专门讨论巫师们被压抑的能力的章节读起来的确十分痛苦。盖勒特写下的文字似乎常常直接与他对话:他有点怀疑盖勒特可能会要求把他作为一个潜力被浪费的案例来研究。
盖勒特开始攀爬峭壁上的岩石,神气活现地从这块石头上跳到另一块石头上。阿不思不那么优雅地跟着他,站在他身边,眺望着海湾。下面海滩上的人们在他们眼中就像蚂蚁一样小,麻瓜和巫师都一样。
“有时我真的觉得这很有趣。”阿不思说着转向他的朋友,“他们对我们掌握着这么大的权力,却对此一无所知。要知道我们自己也掌握着强大的力量。”
盖勒特凝视着水面,双手叉腰。“这两种力量不一样。我们的力量是与生俱来的,它就在我们的本性之中。他们的权力来自保密、压制和无知。”
“但那是《保密法》的问题。”阿不思答道,“一个人怎么能为他不知道自己拥有的权力负责呢?”
“他不能负责。但他也无法负责任地使用这种权力。”盖勒特跳到一块更高的石头上。“无论如何,你忘记了一件事:即使没有《保密法》,麻瓜对我们也总是掌握着这种权力。他们是受保护的阶层,做什么都是对的。只要这一点成立,他们就会滥用它。”阿不思看起来有点不确定,盖勒特又回到了他身旁。“这样想吧:如果麻瓜袭击了我们,而我们进行报复,那么这会被认为是更严重的罪行,因为这是在滥用我们的力量。但是如果我们不进行报复,而是去你们的魔法部寻求帮助,我们就会被嘲笑,因为凭我们的力量,我们怎么会成为麻瓜暴行的受害者呢?因此,我们什么也做不了。那么,是谁支配着谁?”
阿不思恍然大悟。他从不认为他父亲所做的事有丝毫的正确性。它是一次冷酷而残忍的复仇,更可怕的是,受害者只是孩子。但现在当他开始理清事物真正的本质时,他看到了它的本来面目。在任何情形下,魔法部都不可能帮助阿利安娜,不可能帮助他们一家。虽然他们自己是受害者,但正义不会得到伸张。他的父亲在盛怒之下做了那些事,因为他知道他是唯一能做点什么的人。阿不思现在认为这可以理解了。尽管他自己也许没有这么做,尽管他不完全赞同,但他突然明白在某种情况下,暴力和武力可能是纠正错误的唯一途径……而且还可能是避免错误在未来重演的唯一途径。因为权力当然不可能被自愿地交出。一场战斗在所难免。
在峭壁下方,经过一番探索,他们找到了一个有着一小片沙滩的小湾,与周围完全隔绝,四面都是波光粼粼的碧海。阿不思感觉这就像是他们自己的私有天堂。
阿不思一下来就变出几条毛巾,拿着书躺了下来。盖勒特解开衬衫的扣子,将其拽过头顶,优美地伸展了腹部和肋部,然后把衬衫连同阿不思的下巴一起丢到沙滩上。阿不思一直觉得盖勒特的衣服很好看,但这样更好——好得多。事实上,这很可能是年轻的阿不思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天。
当盖勒特弯腰脱下裤子换上泳裤时,他努力不去撑着眼皮看。他真的尽力了。
但是,没错,这绝对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天。
当盖勒特开始涉水进入浅滩时,阿不思把书放在大腿上,调整了一下姿势,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盖勒特屈膝往自己身上泼水。片刻的沉默。
“你从来没想过要离开吗?”
阿不思重重地咽了口唾沫,垂下视线。“我一直想离开。”
盖勒特对此什么也没说,只是双手叉腰,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太阳,身子微微后仰。阿不思注视着他,满怀渴望,不止渴望这个男孩,还渴望遥远的地方,渴望自由、荣耀和力量的极限。然而现在,他至少拥有这么多: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度过一个下午,只有他们两人,他自己和这个金色卷发、黄色皮肤、在海水和阳光的浸润下闪闪发光的美少年。他想知道,盖勒特在墓地时的那副表情——他告诉阿不思他被困在这里、完全不把他当作竞争对手时的冷笑——是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思考着,一直非常认真地思考着他如何带阿不思一起走。不是竞争,而是分享力量和荣耀。因为,哦,他们可以一起做那么多事。他们可以拥有那么多身份。领袖。恋人。革命者。世上最伟大的巫师。
盖勒特遮了遮眼前的光线,然后回头看了看周围。“你不来吗?”
“马上。”阿不思答道,坐在树荫下欣赏着美景,却不敢靠近。他面前的男孩天不怕地不怕,让太阳都黯然失色,他耸耸肩,转过身来,张开双臂,享受着温暖和浪花。阿不思尽量不让自己太在意。无论如何,他在这里可以更好地观察他。他身材高大魁梧,肩膀和臀部棱角分明,腿上和胸口的黑色毛发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还有短裤,那条漂亮的短裤,完美地贴在肌肉发达的大腿上。还有更多毛发,延伸到腰部以下。还有更多的皮肤,更多可以抓握的地方……
阿不思无需提醒自己,如果他站起来,弄湿自己,挑起一场打斗,感受湿漉漉的皮肤滑过他的手掌,他可能发现什么。不,他在这里更安全。在沙滩上。捧着一本他没在读也没有兴趣读的书,只要另一个男孩永远不转过身来,他就可以永远无所顾忌地盯着他看。当盖勒特游完泳回来,扑倒在他身旁的毛巾上,甩着头发溅了他一身水滴时,他几乎感到失望,因为他尽管离得更近了,更容易触及了,却无法在这里被那样敏锐地观察了。
他们漫无边际地谈个不停,眼睛审视着眼睛,思想理解着思想,当阿不思以为对方没在看的时候,他的目光和思绪都会四处漫游。但有一次,阿不思转过身时发现盖勒特的目光盯着他——他的胸膛,他的身体——他的眼皮沉甸甸的。舌头滑出来润湿了上唇,然后是下唇,直到最后那双眼睛心不在焉地瞟向了阿不思的脸。
“嗯?”男孩睡眼惺忪地问,阿不思敢发誓这只是一次不太用心的掩饰。但是——不,不,不,那太荒唐了!阿不思再次转过身去,心脏狂跳不止,他的脸、胸口和其他部位都涨得通红。他抿着嘴唇,稳住呼吸。冷静点。但转身去吻他该有多容易呢?扑上去,脸对着脸,呼吸对着呼吸,然后吻他?嘴贴着嘴,皮肤贴着皮肤——去抚摸,去拥抱,去与他融为一体,合而为一。双背的野兽,如果阿不思还能这么叫它的话。但他僵住了,害怕了,怯懦了。他以前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这种急迫感和绝望感,加上这种爱慕和这种折磨,现在快要把他逼疯了。
他能控制自己的冲动,他必须记住这一点。但一想到盖勒特的脉搏,他就犹豫了。
最终,在这种痛苦的不确定状态下,天色不知不觉地暗了下来。太阳飘到云层背后,衬衫和裤子回到身上,光辉灿烂的皮肤都被掩盖了起来。尽管如此,在回家的路上,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留恋彼此的陪伴,选择沿着沙丘漫步,而不是这么早就离开他们的天堂。
他们在寂静中走着,几个孩子嬉笑玩耍着从他们身边跑过。其中一个孩子撞到了盖勒特身上,让年长的男孩友善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在嬉闹中,盖勒特的魔杖从口袋里掉出来,落在沙丘上。
让阿不思惊恐的是,是那个孩子先伸手捡起了它。
“哦,小心点。”盖勒特轻松地说,让阿不思震惊地眨了眨眼。
“这是什么?”那个孩子高举着它问,其他孩子都跑过来看。
阿不思迅速思考着,从袖子里抽出自己的魔杖,变出一副纸牌。当他拿出纸牌时,孩子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他们围了过来,看他表演一个简单的戏法。他让第一个孩子用魔杖轻敲那副牌,“完成”魔法。阿不思的手颤抖着,祈祷盖勒特的魔杖比他本人更乖巧。盖勒特在后面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
这种“魔法”让孩子们很高兴,阿不思从袖子里变出几朵花来换取魔杖。当他们都转身离开时,他松了一口气。他回头看着盖勒特,把魔杖还给他,羞怯地为碰了他的魔杖而道歉。
盖勒特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用魔杖默默地指着孩子们退去的背影。他们每个人都放慢了脚步,有些困惑地环顾四周,然后回过神来,重新笑了起来,在沙丘上互相追逐着,消失在视线中。
阿不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看着盖勒特,皱起了眉头。“你为什么这么做?”
盖勒特犹豫了。“我必须这么做,你知道的。”
“但是……他们很喜欢,你不觉得吗?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阿不思……”
阿不思摇摇头,揉着脖子,转过身去。“你知道吗,我……我认为麻瓜真的会喜欢魔法的。只要他们有这个机会。那样世界就能变得……”
盖勒特回答时的语气是极度的怜悯。“阿不思,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麻瓜孩子能造成多大的伤害。”
“是的,但是……他们不会……”阿不思皱起眉头,举起双手,转向盖勒特。“我不明白。我以为你也希望这样——希望我们自由地使用魔法,希望我们被接受……”
“那么你打算给你遇见的每个麻瓜孩子都变纸牌戏法,希望下一代长大后会喜欢我们吗?阿不思,你要一个孩子一个孩子地改变世界吗?”盖勒特歪着头,皱起眉头,关切地看着阿不思。“那么,如果一个孩子不喜欢它呢?因为麻瓜总是憎恨,他们还教自己的孩子去憎恨,你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改变他们。你做不到。你只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他走上前,紧靠着阿不思,急切地抓着他的上臂。“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更多人,你明白吗?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组织……盟友……追随者。因为如果他们不接受,我们必须迫使他们接受我们。我们必须争得它——夺取它。”
就在这时,附近传来几人的叫喊声,盖勒特连忙放开了他,向后退去,四处张望,看到周围没有人时才回头看着阿不思。阿不思笑了笑,因不止一个原因而感到紧张和局促。“争得……夺取……这有点极端了,盖勒特。”
“这是唯一的办法。我相信是。”盖勒特停顿了片刻,喘了口气,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咽了口唾沫,眼睛深处闪着冰冷的火光,再次与阿不思对视。“你和我,阿不思……我们可以做到。我们可以真正改变世界。”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渐渐变成焦急的低语,他的眼睛带着痛苦的急切望进阿不思的眼睛。“你想要这样,对吗?”
阿不思发现他自己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我想,但是……盖勒特,你要知道我不能跟你走。”
盖勒特又扫视了一下四周,双唇紧闭,下巴上凸起一块肌肉。阿不思突然意识到,虽然他当然见过盖勒特在争论中激动、恼怒、慷慨激昂的样子,但他从来没有见他这么焦虑过。尽管如此,看到盖勒特仅仅因为想到会失去他就有这么强烈的反应,他还是感到不可思议的宽慰。阿不思当然也有同感,只是他认命接受了盖勒特必然离去的事实。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确实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
想到这里,阿不思重重地咽了口唾沫,问出了那个他拖延了将近一个月的问题。“你说你什么时候走?”
“我必须和监护人住在一起,直到我成年……”
阿不思的脸亮了起来。“那有什么,还有好几个月呢——”
“说实话,阿不思,我更想伪造证件,去下一个地方找圣器。我本来早该这么做了,要不是……”
阿不思睁大了眼睛,随即垂下视线,他的喉咙哽住了。他最不想做的事就是把盖勒特困在这里,阻止他取得触手可及的伟大成就。他仍然能选择离开,而阿不思不能。“我不想耽搁你。”
“我想……”盖勒特咬紧牙关,咒骂了一声。“我们注定要一起做这件事,阿不思。我们在一起才是最强大的。”
阿不思开始摇头,但盖勒特又走到他跟前,突然用双手抓住了阿不思的一只手。阿不思稍稍一惊,仿佛被电击,他抬头望着盖勒特,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我们已经变得如此亲密,阿不思,就像兄弟。双胞胎。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不能和你分开。”盖勒特凝视着他,用明亮的眼睛恳求他。他颤抖的双手紧紧抓着阿不思的手。“你也有这种感觉吗?”
“是的。”阿不思喘息着说,抬起他的第二只手抓住盖勒特的手。“是的,盖勒特,我有。”
盖勒特如释重负地微微笑了笑,把他们的手举到胸前,低下头,叹了口气。阿不思感觉这让他的胃翻腾了起来,他希望一辈子都不要离开这个地方。盖勒特修长的双手仿佛与他的手相吻合,把他包裹在温暖之中,使他们从四肢到核心都连成一体。阿不思竭力抓紧这双手,稍稍靠得更近了,仿佛被这种触感所吸引,想让它扩散到他们的每一寸皮肤。
盖勒特再次抬头看着他,伸出一只手去摸阿不思的脸颊。阿不思感到他的呼吸哽在喉咙里,他的心翻滚着,他仿佛被那触摸融化了。
“别这么难过,我的朋友。”盖勒特轻声说,“我们会想出办法的。”
阿不思点点头,闭上眼睛,把脸靠在盖勒特手上。他喘息着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盖勒特正低头看着他,皱起了眉头。
然后盖勒特咧嘴一笑,完全没了那种可爱的真诚,他捏了捏阿不思的脸颊。“对两个天才来说,这不会太难的!”
阿不思噙着泪水笑了笑,暗自为失去这种亲密感而惋惜。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奢望盖勒特会吻他。